Serein

不吃逆,未必是双担,杂食党。

【羡澄】 告白

真.师妹,现代    文前预警


小年轻谈恋爱嘛,所以是甜的。


羡澄双箭头,湛澄单箭头(就不打tag了)


魏无羡这不着调的哥哥拽着高考完在家蒙头睡了好几天的江澄出去玩,到处乱窜,常常是白天还在西藏登山看湖,没几天就到了云南。


魏无羡向来奉行浪的一日是一日,所以对这次出行毫无计划,走到哪里便在哪里看看。江澄刚开始浑身发软提不起兴趣,后来渐渐也得了趣,觉得新奇,竟没觉得累,反倒越玩越精神,甚至有次熬了通宵穿过沙漠无人区。魏无羡时常为她慢下脚步她还要不高兴,倒比魏无羡还要积极,爬山时能把魏无羡甩在后面一大截。


江澄兴趣高涨,但终究还是疲惫的,在他们决定去上海迪士尼玩一圈的夜晚,江澄生病了。


她从小没受过什么辛苦,父母姐姐,加上他这个师兄,父母亲家的长辈,从小被宠大的。但江家爹妈也十分严厉,是个望女成凤的,是以江澄的不甘示弱体现在方方面面。


小的时候,她身体不好,几乎是在医院长到四岁的,魏无羡对这段记忆非常深刻,他那时候才八岁,隔三差五就会跟爸妈去医院看江澄。看着被子里小小的软软的妹妹,每天都要扎针输液,不由地默默握住妹妹的手,暗暗许诺,妹妹很脆弱,我一定要好好护着她。


小孩子眼里的脆弱,是美丽又易碎同时又惹人怜爱的意思。


此时江澄躺在病房里,形象似乎与阔别多年的小妹妹重合了。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江澄的安静柔软的睡脸,半途僵住又缩回来,眉心几折挣扎许久,不知如何是好,又觉得如何都是唐突。只好垂头丧气的坐在病床边,双手握着江澄的右手,给她暖着因为输液而发凉的手,最后实在忍不住,脸颊轻轻覆在江澄的手背上。


随即便恋恋不舍地分开。


等江澄再大一点的时候,已经不是个药罐子了,身体算是好了很多,她开始养狗。


江澄从小品味便与众不同,偏觉得比两个她可能还大一点的二哈十分可爱,和别人家的看起来能一口吞掉她的藏獒对视一会儿,藏獒竟然能低头任她摸一摸。不过幸好我们的小江公主没有太怪,她最喜欢的还是小奶狗,才生下来几个月的是最爱。


她养了不少小奶狗后,魏无羡找她去玩,两人坐在地板上,一人抱着一只狗打游戏。没过多久,江澄稍有得色偏头去看又输掉一把的魏无羡时,意识到了魏无羡有些不对劲。


江澄的房间拉了窗帘,因此不怎么能看得出人的脸色变化,她细细分辨,发觉魏无羡的脸似乎肿了,不确定的问:“魏无羡,你怎么了?喘不过来气吗?呼吸声这么重?脸也肿起来了?”


魏无羡闻言,才感觉到呼吸困难,恍然发觉为何力不从心。他看不到自己的肿脸,只觉得天旋地转。


魏无羡听着江澄喊爸妈的声音昏过去,刚合上眼睛似乎便醒了,只是地点转换到了消毒水味的病房,身边父母叔叔阿姨阿澄厌离姐站的齐全。医生他翻开仍有些肿的眼皮,无奈他喉咙干涩一时说不出话,侧耳听医生与父母交谈,他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过去挺长时间了。


阿澄扑到他手臂上,杏眼红透了,眼角还有泪痕:“哥,对不起。”


检验报告出来,魏无羡狗毛过敏,而且过敏反应尤为强烈。


后来江澄似乎被关了几天禁闭,在家闭门思过了,尽管江澄算是不知者无罪。魏无羡看着病床前人来人往自己的同学提着水果捧着鲜花来看他,一个羞怯的小姑娘还亲手做了蛋糕带来。魏无羡语调平平,机械地微笑,重复谢谢,同时又惆怅地觉得,要是真想让江澄给他道歉,就让她来陪自己呗。


大人们怎么就不明白这件事呢。


妈妈中午下班来看他,给他送来了厌离姐做的排骨汤,魏无羡闻见那味道就很幸福的饿了。


他很小心的倒了两杯汤,自己端过一杯咕咚咕咚喝干净,抹了抹嘴,又想到江澄,便问妈妈:“澄澄还在关禁闭吗?”


老妈头也没抬,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玩消消乐:“没了吧,昨天看见澄澄还出去遛狗了。”


“嗯,遛狗。”那心情应该也还不错。


等等!


江澄还养着狗!


自己狗毛过敏,这以后怎么去找她玩!


我不能去找江澄玩了……


魏无羡忽然没了胃口,放下汤匙,倚着病床坐了一会,慢慢地蜷缩进被子里,把自己从头到脚整个盖住了。


魏妈妈余光瞥见,搁下了手机。她向来觉得孩子皮糙肉厚,过敏什么的并不放在心上,躺两天就生龙活虎了,但眼前儿子似乎有了心事。


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叫他出来。


魏无羡一动不动,把自己裹成了蚕蛹,只闷声道:“妈妈,你把剩下的汤喝了吧,我先睡了。”而他自己,从中午躺到了傍晚。


在他眼里,不能去找江澄玩这件事,有多严重呢?大概火山爆发,海啸来临,世界末日,都没有这么令人难过吧。



直到,江澄来找他,纠结了许久的魏无羡才从人生中第一个大难题中解脱出来。


江澄穿着背带裤,抱着一个酷似小奶狗的娃娃进来,双手举到魏无羡面前。


“你摸摸看。”


魏无羡此时仿若看透一切一般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兴趣,但也不忍冷落江澄,慢腾腾地从被子里爬起来,靠在床边。却也忍不住想,完蛋,江澄这么喜欢狗,我以后真的不能去找她玩了。


魏无羡摸了摸狗狗的耳朵,爪子,便收回手去。


江澄把狗抱回怀里,眨着滴溜溜的大眼睛问他:“是不是手感挺好的?”


魏无羡苦笑:“嗯。”


江澄拍拍他的小狗的头,又拍拍魏无羡的头:“那明天出院后来我们家,我送你一个。”


魏无羡:嗯…………


嗯?!


魏无羡脑中一片惊雷炸过,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心里已经开始有喜悦翻涌:“那,你的小狗呢?”


江澄忧伤地叹了口气:“我把他们送走了。”


江澄见魏无羡没反应,便忍不住分一点目光给他,魏无羡兀自愣了一会,然后就两眼一闭躺倒在病床上。


江澄吓了一跳,忙要出去叫医生,魏无羡便捉住她的手腕,像只蚯蚓似的拧来拧去,不断哀嚎。


“啊,澄澄,我好饿啊,快给我点吃的,你的小饼干呢?”


江澄脑袋忽然短路没来得及嘲笑他,翻遍了全身上下,只在裤兜里翻出一把糖——自始至终有点呆,显得十分乖巧——递给他。


想到这里,他又傻笑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江澄一起度过那么多日子,却偏偏今天回忆起过往的事情最多?


也许是,今天的江澄意外的和小时候的她重合了吧。


小时候也许只是把江澄当做妹妹,但越来越长大,他渐渐发现自己对旁的女生的示好和爱慕从来都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但对江澄,却从来都是上赶着去吸引她的注意力。他很早就明白,自己对江澄,恐怕早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有些话压了许久,此刻江澄昏的全无意识,且神色柔和,便终于能细水长流地豁开个小口子慢慢往外倒了。


他握着江澄暖不过来的手,经历过之前和江澄的冷战,心中却忽然没什么负担了。


“澄澄,哥哥想跟你说一些话。


我知道你听不到,正因为这样我才要说。”


他目光柔和地看了江澄一会儿,才缓缓道。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算了,既然你听不到,我便想到什么说什么吧。


其实,我可能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


当然,你可能没这个想法,前不久还一直生我的气。”


说到这他苦恼地垂下头。


“我都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你也不愿意和我说话。我就想啊,我不能坐以待毙。


现在是不坐以待毙了,可是看起来希望也相当渺茫。


唉,我乱七八糟说的,你没听到就好。


但是——”


他握着江澄的手,眼睛死死盯着医院光亮的地板,涨红了脸。


“我还是想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魏无羡说完低头沉默了很久,再抬头时,却发现江澄已经醒了。


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瞪大了圆圆的眼睛看他。


“魏无羡,你说什么?”


魏无羡像被雷劈过一样僵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畏缩又匆忙地放下江澄的手,又往后退了好几步,神色躲闪。


江澄使不上力气,浑身软绵绵,喉咙肺里都像火烧一样,一着急更说不出话来。


她明明听到了,他为什么不承认。


江澄便撕心裂肺的咳起来,魏无羡连忙过去给他顺气:“澄澄,别着急。”


江澄瘦削的手抓住他半边的手掌,尽管使不上力气,手也忍不住往下滑,但她不愿就此放过魏无羡。她不由分说逼问他,近乎咄咄逼人的。


“魏无羡,你再说一遍。”


魏无羡狠狠心把手抽出来,感觉像有人在他心口划了一道,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来,他喘不过气,努力想缩进角落,却逃不过江澄愤愤的目光,他决定转身出去找医生,便随口搪塞了江澄几句。


江澄气得头晕眼花,猛的提起一口气坐起来喊他:“魏无羡,你给我站住!”


魏无羡凝固在那不再挪动,背影显得十分落寞,许久,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来,看清江澄动作时一瞬间被骇住,满脸焦急地就要冲过去,却被江澄喊住。


“你给我站那!”


江澄苍白的手抓住透着青色血管的手背上的输液管,神色淡淡地拽下针头来,看向魏无羡时明明表情没什么变化,却又显出沉重神色,她直直地看着魏无羡,令他感觉无所遁形。


她赤着脚朝魏无羡走过去。


“我让你再说一遍!”


魏无羡看着江澄还在滴血的手背,颤抖的肩膀,攥紧了拳头。曾经准备的一封又一封从未寄出的情书在脑子里滚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溢到喉咙口,他又开始想不起来那些百转千回的话,也忘记了自己刚才诉衷肠说的是哪一段。


眼看着江澄就要光着脚走出病房门,魏无羡闭上眼,攥进了拳头,才攒足一点力气。他揽住江澄的肩膀,喊道:“江澄,我喜欢你。”心里的苦涩在喊出这句话时竟顷刻化解了,只剩下鼓噪的血液在身体里像起了火一样涌动,最后流回心脏。


江澄愣住了,随即不可控制地咳得惊天动地,喘不上气,腿一软就要倒下。魏无羡的热血褪去,忐忑不安地睁开眼睛,却见江澄眼见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连忙一把把人捞进怀里。


魏无羡忽然觉得,江澄属于他了。


魏无羡给她顺气,掰开她苍白的手指,收进掌心,随后手臂穿过她膝弯,托着她后背,把江澄抱回病床上。尽管江澄并不躲避,他却不敢对上江澄静静注视着他的眼睛。


之后在迪士尼,魏无羡壮着胆子亲了江澄,江澄也没躲开,五光十色的烟火破空,她伸手揽上了魏无羡的脖子。


前两天下午,江澄去学校图书馆自习,五点多的时候瞟了一眼窗外,竟开始下雨了,她早上看天气预报还说下午没雨的。但是她忘记带伞,中午也稍微吃的多了一些,便想等等再回去也无妨,又做了一张卷子。


之后她又翻了几页小说,天色已经黑透,却还在下雨,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多了。看样子这瓢泼大雨还没有停下的迹象,便收拾东西就准备离开。


撩开图书馆大门的塑料帘子时,一阵寒凉潮气铺面而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一场秋雨一场凉,她的胃似乎也被这凉风掏空了,此刻正激烈地彰显存在感。她掏出手机,给魏无羡发消息,想一起出去吃碗米粉。帘子拂动,她觉出身后有人过来,而自己还站在门口,心道抱歉,手上仍发着消息,头也没抬闪到一边让人出来,那人却时不时盯着她看。


还一眼一眼地看个没完!


江澄头皮发麻,心道不会遇见流氓了吧,她骂人很在行,打架估计要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便催魏无羡快点过来。发完消息之后抬头装作无事发生过,尽可能随意地看向那边,却见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发现原来是熟人。想到他刚被自己错认为流氓,尴尬地摸摸鼻子,微笑道:“蓝湛,原来你也在这个学校。”


却忘了之前是听蓝湛提过自己的大学的,还不止一次。


蓝湛并不介怀,对她点一点头,左手一把伞,右手拎着外套,目光从她单薄的穿着游移到雨幕中,还是忍不住道:“魏无羡来接你?”


江澄抓着单肩包的肩带,偏头看他,杏眼圆睁,目光中带着一些审视意味。


蓝湛不自在地扭头,轻咳了一声,随即坦然看向她,道:“猜的,没看到。”


江澄随口怼他一句:“难道你还想看见。”不过对蓝湛的人品还是相信的,并不计较。


蓝湛慢慢地朝她挪了两步,抓着外套的手紧了又紧,江澄看了看他,又转头看向雨幕,边找魏无羡的身影边不由想,忘了让魏无羡拿外套了,还挺冷的,这心大的没边的能记得吗?又想到,现在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了,难道蓝湛拿了外套是摆设吗?怎么不穿?


没跟蓝湛聊两句,雨幕中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江澄尽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离得老远都能辨认出来是魏无羡没跑了。


蓝湛忽然在此时走开了,像是为他们一对情侣腾地方似的,又像是在等谁,不知是在等什么,目光时不时追寻般的探向这边。江澄没计较这些,躲进魏无羡伞下,匆匆向他挥手作别,也匆匆离去。蓝湛不再刻意躲闪的眼睛看着她的背影,轻轻道:“再见,江澄。”


魏无羡果然还算有心,干燥宽大的外套往她身上一裹,把人往怀里一带,两个人躲进大大的伞下,渐渐走远了。


江澄想起刚才余光瞥见的魏无羡的小动作,笑道:“你是不是瞪人家了?”


魏无羡小半个肩头被雨打湿了,他们俩的身高差可以让他把下巴抵在江澄柔软的头顶,让他感觉浑身是刺的江澄也能像只雏鸟一样依偎在他怀里:“没有,我才懒得理他。”


蓝湛目送他们走远,举起手里的外套看了看,慢慢抻开,穿好,也撑开伞进了雨幕。


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也没人知道,他是否是等到了,还是等不到了。


江家金家两家小时候曾订过娃娃亲,起初只是调笑,后来越说越真,便定了下来。只是年代久远,江厌离和江澄只差一岁半,两位孕妇也印象浅薄,到底是把江澄许给了金子轩还是把江厌离许给了他,早已无从考证,总之说的是他们江家的姑娘。


提起这件事,魏无羡就哼哼:“老牛吃嫩草,他也配?”


江澄就怼他:“那您就行?”


魏无羡捂着小心脏,林妹妹葬花一样颦了眉头,泪汪汪的眼睛看向江澄:“难道在你眼中他竟能与我相提并论,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小可爱了?”


江澄相当撩人地把魏无羡的大手收上掌心,嘴角弧度若有若无一个笑,像极了古时的风流浪客道:“朕为皇后遣散后宫,小宝贝当然只有皇后一个,旁人怎能相提并论。”


魏无羡不依不饶,似乎皇上哄不好他便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说谎,你忘记了说我是你最爱的,不算,要重说。”


江澄演不下去,见一边的小服务员又惊又疑地看向这边,笑道:“他今天没吃药,你害怕点。”


现在魏无羡自然恃宠而骄,与刚交往时看谁都戒备的样子不同,又与当初处于暗恋期怂兮兮的毛头小子不同。


当初魏无羡不清楚江澄和江叔叔虞阿姨的态度,又不懂如何拐弯抹角,只好问了个遍。


江枫眠表示:阿澄和厌离,谁能看得上子轩谁便嫁呗。


魏无羡执着道:“那要是都看不上呢?”


江枫眠摸了摸下巴,有点发愁:“不会吧,”随即释然,“真那样就给子轩再介绍一个吧,也不知道谁家姑娘能不比我们家姑娘差。”


虞紫鸢没当回事的表示:他们才多大啊,你个小屁孩着什么急,反正到时候娶谁嫁谁你肯定要来。


魏无羡着急地挠挠后脑勺,来回踱步,心道,来是肯定来啊,可是以新郎的身份还是以娘家人的身份就大不一样了啊。


江澄不太清楚这些事,随意道:“如果阿姐喜欢便嫁,阿姐若不喜欢,我喜欢我便嫁。”


魏无羡抓住重点,急切地问:“你不喜欢就不嫁吗?”


江澄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又低头对着图纸拼着舅舅前两天刚送的乐高:“当然了,不喜欢为什么嫁。”


那时候江澄还没怎么见过金子轩,仅仅混个脸熟。


高二快放暑假的时候,有同学介绍给江澄一个网友,江澄一般是不愿意理这些网上认识的见不到面的人,但看着朋友面子还是加了。


后来有一次给魏无羡发消息发错了发给了他,撤回后还是被人看到了,那边当即疾言厉色拒绝聊天,江澄的暴脾气反而被激上来。


江澄:谁说我想跟你聊天!


小轩窗:别装了,故意发错消息不是搭讪必要手段吗?


这人哪里来的优越感!


江澄火冒三丈,魏无羡见她不回消息,打电话过来,江澄看一眼联系人,直接挂了,撸起袖子开始跟对面的人对骂。


江澄:必要手段?是您的必要手段吧。


小轩窗:啧。


江澄:我再说一遍,我真的是发错消息了,你的号都是我同学给我的。


小轩窗:哟,还专门去找同学要QQ号,看来窥伺已久啊,你哪个专业的?


江澄:老子高中的!


小轩窗:你是男的?抱歉,那可能是我想错了。你同学恐怕是个腐女吧,把我的号给你干什么?


江澄:我哪知道她给我干什么,等等……我是女的!到底是什么给了你我是个男人的错觉!


小轩窗:你说的每句话都让人有这种感觉。


江澄气的不轻,这人与她素不相识,却如此直言不讳,仗着看不到脸就胡言乱语,江澄也不跟他讲涵养了。姐姐叫她去吃饭,她吃了碗面又吃了点水果,已经淡定很多了。


结果回去一看,小轩窗又敲了四五条新消息。


最近的一条是:是男的就是男的,又不是打游戏,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


江澄忍了又忍,爆出一句脏话:“靠!”


江澄与小轩窗大战三百回合,一直到凌晨一点,期间两人从骂战到深入探讨,撇清误会后,发现两人关于被搭讪聊骚这件事的不耐烦共鸣之处颇多,于是油然而生一种感觉,同学不会是觉得他俩臭味相投才把人介绍给她的吧。


后来,两人有时也相互抱怨生活中细小琐事,发现二人脾气秉性也颇为相似,二人颇有英雄相惜之感。


后来无意间得知他俩在一个区后,江澄瞬间就决定了面基。


魏无羡感觉江澄要开始一段​网恋,连忙心塞地劝阻,但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江澄倒是越被劝越要去。


江澄挑了一条浅黄色的裙子,衬得她鲜活明丽。魏无羡看江澄挑衣服愈发焦躁,但劝阻无果,在被江澄以换衣服为由请出去时,听见江澄自言自语道:“见了面就不是网恋了。”


江澄心想本来就只是见个面交个朋友,网什么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无羡心里却更堵得慌。​


江澄到约定的校门口后,按照对方衣着在人群中寻找着,白色字母T恤,黑色长裤,脚上一双曾在魏无羡购物车见过的叫不出来名字的aj,锁定目标后,她走近,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你好,澄江如练,请问你是——”看清人脸后,江澄的表情很明显出现了一丝裂缝,“金子轩?”


金子轩也僵了一下,向来傲慢的人难得发现出乎意料的事情,不过很快收拾好表情,相当绅士地伸出手,道:“澄江如练,你好,我就是​小轩窗。”


​江澄点到为止地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偏头忍不住笑弯了一双杏眼,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一片小小阴影,她雪白的脸颊看起来十分柔嫩。


金子轩不知她在笑什么,但觉得此时阳光下的江澄十分动人,便注视着她明丽的脸,也跟着笑。


江澄伸手摸了摸脸,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没想到小轩窗会是你。”


金子轩挑了挑眉,并不恼火,只觉得有趣:“我不像吗?”


江澄​因为身高差距只能仰视他,这让她感觉十分不爽:“毕竟小时候见你,你像只花孔雀一样。”


她转了转眼睛,又补充道:“现在是只傲慢的花孔雀。”


金子轩大笑,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她:“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喝的咖啡店,去坐坐吧。”


然后,魏无羡眼睁睁看着穿着小黄裙子的妹妹,和金子轩并排走了,两人还一路有说有笑的。


娘的,魏无羡暗暗骂自己,你怎么就不敢找他干一架呢?


​江澄到家的时候,魏无羡正坐在笔记本前写他的论文,好像从来没出去过。


江澄换了拖鞋,​筋疲力尽地仰面倒在床上。


“魏无羡,我今天见到的人,居然是金子轩哎。”


魏无羡心道,我跟了你们一路,早就知道了。


嘴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暗暗腹诽,平时从没见你这么用心打扮过,在我面前又没形象了。


江澄躺了一会儿,坐起来拆掉头上的发夹,发丝自然垂落,卷出几个蓬松的卷来。她相当顺手地把发夹放在魏无羡的电脑边,头上轻松了,又熟稔地躺倒。


魏无羡仍在敲敲打打,动作重的像在打地鼠的时候怎么打也打不中而恼羞成怒的小孩子,他看着屏幕上一堆乱码,心里也乱成一团,深吸一口气,装作不经意问道:“你挺喜欢他?”


江澄打开了手机,似乎是在发消息,听见他这么说,淡淡嗯了一声。


江澄想,这人嘴巴毒,但人品涵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江澄从进门就开始感觉毛毛的,现在感觉尤为强烈,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抬眼看向低气压的源头魏无羡,魏无羡也看向她。


魏无羡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十分不近人情,便是心情很不好了,江澄苦苦思索究竟有什么事叫他如此生气。


魏无羡关掉电脑,面无表情道:“我出去买点菜,晚上吃什么?”


江澄:“你看着买吧,我吃过了。”


魏无羡​面沉如水地想,我就早回来一会,一眼没看见,你们还去吃了个饭。他拉开门,他最后看了一眼江澄,江澄正拿了睡衣进了卫生间,看起来是要洗澡了。


他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在门厅换上运动鞋,出门绕着小区跑了三四圈,希望夜风把这一天的丧气都​吹散。


其实他早就觉得江澄对她似乎一点暧昧的意思都没有,他避之不及尤恐江澄误会的情书,​江澄却鼓励他多收几封,多去参加一些联谊。


他也不是没有试过,他找过像江澄的,结果没半个月,有一次喝多了对着人家黏糊糊地喊澄澄,人姑娘直接就因为这从没有过的亲昵语气愣那了,第二天​肿着眼睛跟他说了分手。


也找过不像江澄的,但他又因为总是忙着去见江澄被甩了。


他觉得自己算是没希望了,这辈子如果不跟江澄一块过可能就得孤独终老了。


或者,拉着谁也看不上的江澄一块孤独终老,两个人独身到死,也算是一起走过了。


但显然第一条路第二条路走不通了,想起小时候因为江澄养狗而纠结,那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现在是感觉活着都没希望了,竟不知道哪个更加令人绝望。他一个没用对劲,小腿抽筋了,摔倒了滚到栏杆边,他臭着一张脸爬起来伸直了腿,无视周遭路过的车辆人群,缓过来后,他郁闷的在烧烤摊边坐了一夜,他身边的桌子从聚满人的喧嚣不止到只剩一片狼藉,他脚边也已堆了八九个啤酒瓶​。


第二天醒过来,见到熟悉的天花板时,发觉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猛的起身,发现江澄正一脸神秘莫测地看着他。


​江澄凑过来,绷着小脸,盯着魏无羡,不知想看出什么名堂来。


魏无羡吓出一身冷汗,大脑当机了片刻,想别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难道老天给他关上一扇窗还要连门都堵死吗?


江澄悠悠开口:“你……”


魏无羡心里一紧,干笑道:“我怎么了?”


“失恋了?”


魏无羡垂死挣扎,也不知道是怀着何种心情来看待自己似乎酒后吐了真言:“为什么这么问?”


江澄在他床边坐下,垂眼平静地陈述事实:“要不然你为什么一个人喝到半夜,要不是老板给我打电话,你就要被警察叔叔领走了。”


魏无羡松了口气,似乎又有点怅然若失,低头看着被子上一只江澄用记号笔画的乌龟,心中仍感到一点温暖,随口胡诌道:“昨天看见初中同学了,就搓了一顿烧烤,他说让我少喝点,我说没事,我们家澄澄会来接我的。”


江澄没说话,抠着睡衣上翻出的一点线头——紧张时习惯的动作,她小时候大部分衣服都是被这样抠的不能穿了,她一直在盯着魏无羡看,不知在琢磨什么。


魏无羡见她下意识的小动作,也心中疑惑,江澄紧张什么?但很快被自己那些不清不楚的情绪掩盖过去,他舔了舔嘴唇,不甚自信的问:“对吧,澄澄,你会来接我的,你总是会来接我的。”


这下江澄不盯着他看了,低着头似乎在暗自纠结些什么,魏无羡心口一窒,倘若她嫁了人,就算不是金子轩是别的什么人,怎么好总是半夜三更起来照顾他。


江澄刚要说话,魏无羡已经自己截住了话头:“当然,在我们家澄澄嫁人之前,师兄一直都是你最亲的人。”


江澄有些错愕,似乎从没想过她会这样说,漂亮的杏眼扫向他。魏无羡想,只要江澄再多看一眼,再多问一句,他便要丢盔卸甲了——即便他也许只是倒下呼呼大睡了,什么都来不及说——他一点都不希望江澄嫁给别人,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江澄却笑了,魏无羡看到她眼底的一点青黑色:“当然,你是陪我长大的师兄嘛。”


眼看着江澄出去,魏无羡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直挺挺地躺尸,气恼地把被子蒙过头顶。


时间倒回到六个小时前,凌晨一点,魏无羡才躺下没多久,又弓着腰捂着嘴弹起来冲到厕所,抱着马桶毫无形象地吐起来。江澄去厨房倒了杯醋,正打算把人拎起来漱漱口再一杯醋灌下去再加以疾言厉色痛骂之令其醒酒的时候,魏无羡坐在地上,抱住马桶不动了。


江澄心想,别是喝中毒昏过去了吧。


于是放下水杯,拍了拍他的脑门,魏无羡眼神很木然,没什么反应,呼吸也很沉重。江澄又打算伸手按人中,魏无羡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江澄吓了一跳,捏了捏他掌心:“好歹人没事就行,还能站起来吗。”


魏无羡低头不说话,只是脊背在细细地颤抖,江澄以为他又哪难受,伸手安抚小动物一样抚了抚他的后背,深感自己这方面知识匮乏,正想起身把人叫救护车,听见魏无羡叫他,江澄又俯身看向他。


魏无羡扁了扁嘴,哭了。


哽咽地像一只困兽,千言万语似乎都堵在心头倾诉不得,哭得也令人十分窝心。


江澄见他哭的委屈,心里也难受,蹲下来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慰道:“江澄就在这。”


魏无羡哭了有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的渐渐安静下来,江澄不知道哥哥有什么难受的事,只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哭。魏无羡向来一张笑脸,江澄以为他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但越是这样的人哭起来越是哄不住,他不需要哄,有什么沟沟坎坎都是得自己跨过的。


魏无羡哭到最后,终于缓过来了,他狠狠吸了两口气,泪眼婆娑转头地看着江澄。


江澄也十分温柔地看着他,洗耳恭听的样子。


魏无羡垂着头,痛苦道:“你能不能不要喜欢他,不要嫁给他?”


“你能不能,嫁给我?”


江澄把魏无羡放到床上后一晚上没睡,开始重新思考她和魏无羡的关系。


魏无羡至于她是唯一的,人一辈子会遇见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他是唯一的呢?


小时候是唯一的玩伴,但长大了呢?


她总是觉得魏无羡比她大,结婚肯定也比她要早,也没少拿这件事来打趣他,怎么还不找女朋友。可真让她去想象魏无羡结婚后的样子,她却一次都没想过。她从没想过以后她身边会没有魏无羡,但若是让她想象魏无羡和别的什么人在一起,自己在他那里,从只能占到越来越小的一部分,也许感情也会渐渐稀薄。


她自私的发现,自己接受不了,这种近乎窒息的距离感。


第二天早上,江澄本想循循善诱,让魏无羡把郁结于心的事说出来,她也就顺水推舟应下来,大不了等她高中毕业再在一起。


可魏无羡竟矢口否认,喝醉了与她无关,话题也越带越偏,又突然峰回路转,江澄正想如何委婉地答应时,魏无羡却说她以后嫁了人如何如何。


江澄半天没缓过来。


缓过来发现,一切似乎只是个乌龙。


江澄懊恼自己自作多情,强挤出笑容,也气魏无羡怂包一个,从那之后专心学习,不去想什么魏无羡与他求而不得的初恋,但后来想起这件事总有自己被当成了替身的错觉,酸涩愈加浓烈。魏无羡见她再不去找金子轩,喜上眉梢,但江澄一见他就心烦,正好也到高三了,所幸和同学住在了学校,除非父母出差回来鲜少回家。魏无羡刚上眉梢的喜悦,又耷拉到了嘴角。


有时候,江澄做着做着题,突然眼泪成串的掉,同学听见动静过来安慰她,以为她压力太大心态有点崩溃了,可谁知道还有另一层原因。


江澄咬紧下唇,捂着眼睛,哽咽道:“我没事。”


她肩膀渐渐不再抽动,捂在眼睛上的从容的抹一把眼泪,若不是红肿的眼皮,说是刚才打了个瞌睡也挺有说服力。


魏无羡已经确定考研,大四刚开始的时候,他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江澄家——江澄父母到国外出差——吃了睡,睡了吃,过得浑浑噩噩。有一天出门吃饭时,习惯地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全都是江澄爱吃的,他蓦地记起,已经八十多天没同江澄讲过话了。


八十四天,小时候玩不说话的游戏都只坚持了没有八十四个小时。


他早发觉江澄不愿见他,躲着他,甚至中秋时,他有心缓和,江澄却总是冷着一张脸,他说什么江澄都充耳不闻。看春晚的时候,他有心凑过去坐在江澄身边,江澄微微瞥了他一眼,不自在的拿过靠枕抱着,无形之间给他贴了一张封条,叫他动作不能讲话不能。


江澄明面上抵制魏无羡与她接触交谈,其实心底里又十分期待,她痛恨自己这种的软弱想法。如芒在背地坐了一会便脸色沉沉道,我去写模拟试卷了,徒留斟酌言辞许久的他悻悻闭上嘴,目光却还总也忍不住向江澄的房间游离,心事重重。


处处喜气洋洋的团圆日,似乎只有他是格格不入的黑白调。


他不知何处得罪了这小祖宗,居然生这么大气,连同他发脾气都不愿意,直接开始冷战。


他心头发苦,以为还能有几年陪在她身边,原来那个她视若掌上明珠的姑娘,不嫁给金子轩,也会嫁给别人。


可是江澄还没结婚,凭什么他就要从江澄的生命中彻底退开呢?


他忍了许久,忍无可忍,去了江澄的学校,每晚都在他教室门口不远处等着,既不会太扎眼,也不会叫江澄看不到。


但江澄从来都是行色匆匆,见到了他也绕路回寝室。有次江澄被魏无羡不顾诸多目光纠缠地烦了,牟足了劲甩开他,话却说的十分有气无力:“我还要早点睡觉,明天有早课,过两天还有模拟考试,魏无羡,你回去吧。”


心里默默地想,别再来纠缠我了,我怕我忍不住会……动摇。


魏无羡便默默垂下双手,不再多言。


那段时间,江澄为了躲魏无羡,经常会到离姐姐租的房子不远的图书馆去自习。


蓝湛便是在那认识的江澄。


江澄总是习惯坐在他斜对面的位子,据他观察是因为靠窗,蓝湛有段时间总是能见到她,这么容貌出众又自律的女孩子,便默默记住了。


后来凑巧和江澄前后脚出门,发现江澄竟是一个人走回家的,他想起最近新闻上的暴露狂抢劫犯,觉得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实在不安全。便时常偷偷跟着江澄送她到家门口,弄得江澄一个唯物主义者总是疑神疑鬼的,走着走着便要突然回头四下看看。蓝湛也躲江澄的目光得辛苦,想到自己是帮她防贼防变态的,便猫着腰边又有点唏嘘自己怎么也鬼鬼祟祟起来了。


后来实在躲得辛苦,干脆装成了特意来遛狗的,可惜狗是兄长的,和他并不亲近,第一次遛时溜到一半那只金毛便如脱缰的哈士奇一般挣开链子一溜烟跑了。


江澄还没出图书馆,他只好满头大汗地找狗,最后吭哧吭哧又绕回到图书馆门口,发现金毛正在江澄的抚摸下安静的坐着。


蓝湛拎着狗链走过去——第一次离江澄这么近,居然是托兄长的狗的福气——不轻不重咳了一声。


江澄蹲在地上扭头看他,反应过来:“这是你家的狗?”


蓝湛心想,不是我的,的确是我家的。便点了点头。


江澄看着他,犹豫道:“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蓝湛的心开始不争气的狂跳,原来她也注意到他,但看起来仍旧冷静:“你也很面善,是在图书馆总坐在靠窗位置的那个……”


江澄恍然:“哦,是你,我隐约记得,你还是我们学校知名的学长吧,从前给学校赢了不少奖的。”


蓝湛却不知道从前江澄就认识他,回想起来自己从前似乎是有这么点虚名,只是遗憾从前并不认识江澄,点点头:“原来是师妹,不如一起走走吧,我正在遛狗。”说完又立刻思考自己是否说得太过突兀。


江澄站起身来,金毛也跟着站起来,在她身边不停吐舌头绕圈,不时用头轻轻拱一拱江澄的腿。


蓝湛微笑:“我们家的狗好像很喜欢你。”


江澄摸着金毛的脑袋慢慢走着,笑道:“可能我一向招狗喜欢。”


蓝湛想,一定是你自己也喜欢,便顺口问道:“那你自己有养狗吗?”


江澄想到了什么人或是什么事,脸色变了变,低头假装专心于手下的金毛:“没有。”


蓝湛把她的变化尽收眼底,了然,这便是有什么不便言于他人的原因了。


如此,蓝湛或明或暗的送江澄回家,直到寒假。


后来,蓝湛寒假做兼职给别人补习,沿着路走过去,发现是江澄家,却是与从前走的路不同的一条。


蓝湛觉得江澄很努力,其实没有补习的必要,她却摇摇头,坚定道:“还差一些,我想要十足的把握。”


蓝湛了然,只道不要逼自己太紧。


有次蓝湛和江澄的姐姐闲聊时,问起江澄那么喜欢狗却为什么不养狗的原因?


江厌离给他切了水果,温声细语:“我有个外姓的哥哥,叫魏无羡,你不认得他,他比你还大两岁。阿澄和他从小就长在一起,因为他狗毛过敏,阿澄便再也没养过狗。”


“他俩最近闹别扭了,但阿澄从没提过养狗,想必还是想和好的。”


“蓝老师,您怎么了?”


蓝湛堪堪维持面上的冷静,埋头吃了不少水果,才攒足了力气,心平气和地说一句“原来如此”。


后来,他仍然会经常傍晚到图书馆去,有时能见到江澄,有时见不到。江澄有时遇到解不出来的题,皱皱眉,杏目一转,指尖轻叩他的书本,递给他一张抄了题的纸片。


题目下正中一个一个圆框,中写的是,第六步之后这是怎么回事?


蓝湛比临摹名家书法还要认真,写完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递还给她。江澄接过来,先道一声谢谢,自己按照他的方法算一遍,豁然开朗后又要微微翘起嘴角谢一遍。


江澄出门时,见后面有人跟来,心道抱歉,连忙闪开,却见那人轻轻拍了拍自己。


江澄转头,见是蓝湛,略微放松了些。不得不说蓝湛见到她的反应后,欣慰地不是一点点。


蓝湛假装顺路送江澄,行至半路,路过一家小门面,江澄有点饿了,想在路边吃碗米粉,便让蓝湛先回去,自己吃点东西再走。


米粉就在江厌离家楼下,江澄吃完没几步就能走进小区,讲道理蓝湛完全可以放心了,但他只是拽了拽书包带,跟上她:“我也来一碗。”


江澄也没过多退阻,想着人家饿了吃顿米粉也没什么好拦着的。


氤氲的热气熨帖了肠胃,两人深刻贯彻食不言这条法则。江澄想,若是魏无羡,定然又要说个没完,吃都堵不上他的嘴。蓝湛则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江澄,不愿错过她每一个瞬间。


“蓝湛。”


江澄为数不多叫他名字的时候。


蓝湛怔怔地看着她:“怎么?”


江澄扯一张纸巾递给他:“有油溅到衣服上了。”


蓝湛低眉颔首擦衣服上的油点,心思却全在刚才触碰到的江澄的掌心上。


温热的,有些不真实。


江澄高三下学期五月份时,晚自习开始发测验卷,江澄终究还是回学校了。


有次下雨,江澄念及自己带伞了,想魏无羡许久没过来了,今天应当也不会来了,便叫平时同自己一起回寝室的同学先回去,自己把手边的一道题解完了才出门。她站在门边架子旁,却左翻右找找不见自己挂的伞。


她泄气,往门外望去,就看见人高马大的魏无羡蹲在旁边,怀里抱着的,可不就是她的伞吗。


魏无羡湿漉漉的小狗一般的眼睛看向这边——难为他,平时风流不羁惯了,竟让自己看起来如此委屈。


江澄那已经决定要绝交的心又在摇摇欲坠。


即便已经决定不让他影响到自己,包括学习和生活。


魏无羡小心翼翼地笑了笑,局促不安地站起来,慢慢走到她旁边,江澄直直看向他,他却不敢对上江澄的目光。


两人沉默许久,似乎周围的空气都要凝滞,魏无羡垂头耷拉脑袋,手劲却大,江澄拿不过来自己的雨伞。


江澄妥协,不是因为魏无羡可怜,是对自己妥协。她叹了口气,拉过他:“走吧,回家。”


魏无羡仿佛满血复活了一样,喜形于色地跟上去。


“好,回家。”


所谓堵不如疏,江澄想,不如顺其自然。


病房里她模模糊糊听到魏无羡陈诉衷情,她心烦意乱地怒不可遏。


为什么要生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但她没有听清楚,想让魏无羡再说一遍,哪怕是她又把自己当成了他遥不可及的初恋,也算斩断念想了。


她近乎歇斯底里。


​然后一切居然又都是乌龙?


她以为那是说给别的什么女孩的话,结果的的确确是说给她听的?


她一瞬间难以置信,无力地抓着魏无羡的手臂,魏无羡便矮下身子任由她抓着,江澄舔了舔嘴唇,要求道。


“你再说一遍……”


魏无羡不确定江澄是何种心情,她看起来似乎没那么难以接受,但这种一再要求自己重复的行为令人费解。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魏无羡头一次知道什么叫羞怯,他壮着胆子去拉江澄的手,埋头在嘴边亲了亲,从始至终不敢抬头看江澄。


“你,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


江澄表情有点崩裂,这都是什么事?合着这快一年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拼凑半天真相原来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自己?


魏无羡见江澄久久不言语,心下疑惑,便要抬头去看,江澄已先他一步紧紧与他十指相扣,面容恬淡的躺在雪白的枕头上,气若游丝地霸总了一回。


“那你可就不能再有别的姑娘了。”


魏无羡笃定地点点头。


江澄笑了一下,招招手示意他俯下身子。


魏无羡被那个苍白的笑容迷的魂飞天外,痴痴的凑过去。


江澄锤了魏无羡一把,笑着抱住他,但手上没力气,魏无羡便下巴抵在她肩颈处,双手托住她,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江澄心道,你就是我遇到过最大的乌龙了吧。​


江澄旅游回去后,去图书馆做志愿者,又碰见了蓝湛。


她有些惊讶,蓝湛倒是一点不惊奇,因为他有预感江澄要来。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其妙的直觉。


江澄似乎十分开心,从头到脚给人的感觉都不同了,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了了夙愿或卸下了什么负担一般轻快。


蓝湛趁休息时问她:“考的不错?”


江澄正在仰头喝水,闻言愣了一下,把水咽干净,笑弯了眼睛:“就那样吧。”


下午的时候,江澄搬书时被人不小心推搡着撞倒,好巧不巧膝盖磕在台阶上,江澄痛的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趴那,幸好还有个箱子撑着点。那人惶恐地道歉,连忙把人扶起来,怒骂刚才和他打闹的人,又和江澄把书捡起来放在箱子里,盯着江澄浅色牛仔裤上渗出的血迹,战战兢兢地:“我带你去医院吧,打车去。”


江澄觉得还没疼到不能忍受的地步,怼人的话听见那人诚恳道歉也就收回去了,只抽着冷气指了指手边的书:“谢谢,不过先帮我把书摆起来吧。”


摆完书,那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一瘸一拐的江澄,碰见正在帮别人打印文献的蓝湛。他瞥了一眼江澄,瞳孔骤缩,忙把手边的纸塞到旁边玩手机的人怀里,急匆匆过去把江澄架到自己肩膀上。


他盯着江澄的膝盖,见血几乎流了小半个裤腿,又急又气,也说不下去重话,憋的耳朵尖都红了,只好轻声问道:“这怎么弄得?”


江澄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看他一眼,抖了抖嘴唇,还没说话,旁边的人连忙心虚地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随即面红耳赤说了句我去打车便匆匆跑出去。


江澄尽力不倚靠着蓝湛,小心翼翼调整着力到没受伤的那条腿上,见蓝湛满含怒火地瞪着那人离开的方向,便帮人解释道:“他也不是故意的。”


蓝湛此刻的神色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他打量一会江澄的伤腿,目光深远的有些隐晦,道:“我背你吧。”


江澄还没反应过来,蓝湛已经道声对不住,穿过江澄膝盖,把人托起来。江澄怕自己摔下来,连忙扶住蓝湛肩膀。江澄其实有些感觉被冒犯,但蓝湛确实焦急,上了车把她一个人腿平放着放在后座,自己坐上副驾驶,推倒江澄的人还没上车,蓝湛便已叫司机师傅开车,她还来不及计较,就到了医院。


蓝湛陪江澄缝了五针,没有骨折,右腿裤腿被剪开,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江澄麻药还没过去,疼痛感远在之后,此时颇感自豪的感觉除了右腿可能会落疤,完全忘了刚才疼的站不稳。没什么事。见蓝湛又帮他交医药费,又背着她跑前跑后,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把单子给我,过两天把钱转给你。”


蓝湛捏着单子不撒手,语气硬邦邦,似乎挺不高兴的:“不用了。”


江澄目力好,扫了一眼,便知道了价格多少,思衬着肯定要转给他。想起图书馆一堆事,又劝他:“你回去吧,我没什么事。”


蓝湛终于肯抬头:“你怎么回家?”


江澄愣了一下,道:“魏无羡会来接我的。我等会给他打电话。”


江澄不再刻意在提起魏无羡时拉下脸,于是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忽然散发出光彩的笑脸。


蓝湛转过去,低着头,沉默不语,片刻后又问:“你……”


要问什么?你和魏无羡和好了吗?你不再躲着他了?你们……在一起了吗?


他什么也没问,起身,仔细的叮嘱:“打完电话不要逞强自己站起来去门口找他,在这坐着等,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就喊医生来,我,”他顿了顿,最后看一眼江澄的脸,“我走了。”


江澄点点头:“再见,蓝湛。”



后来,江厌离订婚的时候,江澄和魏无羡去了酒店。


魏无羡这缺根筋的,快到地方才想起来问一句:“唉,金子轩呢?他结婚了吗?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了。”


江澄疑惑道:“我让你收起来的请柬你都没看看吗?这是金家集团名下的酒店啊,没看酒店归属,总得看看订婚人吧。”


魏无羡打开印着烫金字体的信封状请柬,才拐过弯来:“哦,师姐和金子轩订婚啊!”


江澄白了他一眼,已经懒得向他解释,自己就是金子轩和姐姐的红娘这件事了。


订婚其实就是走个流程,魏无羡揽着江澄,见金子轩和师姐站一起,也是一对璧人,不由感慨道。


“我当初以为你要嫁给他,别提多伤心了。”


江澄听闻他提起旧事,那天晚上的事情又历历在目,她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傻事,忍不住偏头抬手掐起魏无羡的脸泄愤。


“你还说,第二天还不承认,我还以为你这么伤心初恋跟人跑了呢。”


魏无羡握着她根本没使劲的手,移到唇边亲了一口:“对呀,我的小初恋差点跟别人跑了,我能不伤心吗。”


幸而,兜兜转转,你终于发现,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后来,魏无羡逛超市的时候,碰到了蓝湛。


蓝湛最开始略过了魏无羡,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那身影似曾相识,便顿住退回来,魏无羡冷漠的看着他,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蓝湛探寻地看向他身后,魏无羡​又挂上招牌微笑,一收一放相当自然,道:“不用找了,我们家祖宗不在。


蓝湛点点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目光扫到一半,发现了他搭在购物车上的手,无名指指尾上的戒指​,他有些眼熟,似乎某位女同事挑结婚戒指的时候来给他看过,蓝湛眼光向来苛刻,但那次他少有的没有挑剔。


​他抬眼,见魏无羡皮笑肉不笑,也没发作,面上也不见什么失落之意,仿佛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理所应当。


想来,那戒指戴在江澄手上也十分合衬。


魏无羡有点无法忍受和情敌面面相觑,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道:“阿澄在家,养胎。已经怀孕二十四周了。”


蓝湛眼中浮动了一些亮光,默默地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问道:“她辛不辛苦?”


魏无羡不知是何感受,抿抿嘴,觉得没必要装什么大尾巴狼,诚实道:“还是挺辛苦,不过我在她身边,我会照顾好她。”


​蓝湛淡淡一笑:“我自然知道。”


他推了车子大步离开:“再见,问江澄好。”


不久后,魏无羡听说蓝湛出国了,听说是跟着某个医学界执牛耳者深造去了。


此时他正抱着睡熟的江澄,心无杂念,床边的摇篮里,小女儿喝过了奶正酣睡着。


大洋彼岸的蓝湛在休息时摘掉了眼镜,划开手机,点开相册。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女孩子,时而凶巴巴又时而懵懂茫然得可爱的女孩子,微微笑了一下。


蓝湛想,是时候同他的少年遗憾挥手告别。


从今以后,各自有各自的精彩。


是边谈恋爱边干事业的羡澄和一心干事业的小蓝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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